蘭嶼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比台灣任一地方都更原始,充滿人文氣息。
經歷了三個小時的海上波折,我們終於接近這個位於台灣東南方的島。那天風浪很大,即使坐在二樓船艙還是會被濺上來的海水潑濕,以致沒法好好站在欄杆旁看著船進港,卻還是被突來的高山與蓊鬱墨綠吸引,成為我對這個島的第一印象。
搭上飯店的20人小巴,路的一邊是山、一邊是海,然而不論山坡還是海邊,都可以看到三三兩兩散落的羊群,開入街道又是四處亂走的雞呀豬的,Oh My God!這裡真的是台灣嗎?我置身在東南亞吧!來到這家名為飯店的旅館更是傻眼,斑駁破落的建築與不成比例收費,每一間房的大小僅比雙人床大一些,極端的壓迫與蘭嶼寬闊的自然空間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裡的民宿雖然很少套房設備,大多是雅房或是通舖形式,但還是建議初來蘭嶼旅行的人住民宿較好,或乾脆住在這裡隨處可見的木頭涼台(涼亭)吧!當地人很多時候也會在涼台睡覺,怕蚊子的人則可以學我在這邊看到的單車客,在涼台上搭帳篷,既省錢又涼爽舒適的。當然你也可以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帶帳篷什麼的,畢竟這裡的通舖民宿大多是算人頭,一個晚上400~500元的費用,但如果住到名為飯店的旅館,則大概是2到3倍的價錢,卻不一定有等值的住宿品質,因此提供讓想去蘭嶼遊玩的朋友做參考。
接著要解決的就是吃飯問題囉!我們在蘭嶼的第一餐是朋友推薦的「無餓不坐」簡餐店,和這邊僅有的、三三兩兩的小吃店比起來,有著良好規劃空間的它,實在很特別,可惜的是這裡的餐點比較沒有蘭嶼當地的氣息,而是比較偏向台灣常見的咖啡館簡餐風格,但望向窗外就能看見深藍的海,然後咖哩餐裡有著蘋果香氣,讓才被住宿空間氣到的我有著被禮遇的感覺。
因為懶惰所以直接跟之前上課的攝影班移動其實是這次旅行最大的錯誤。重視形式、技巧的攝影班,在剛開始的兩天裡雖然繞著島環形移動,卻只是不斷拍著當地居民吊掛曝曬的飛魚乾、海邊停泊的船,喜愛拍攝形式與符號卻完全不知道背後的意義,重視光影與構圖訓練,對於這塊土地與人卻情感乏弱得讓我快要爆炸,說真的當時的我只想脫離,幸好隔天和我一起接案的Nini終於到來,結束了形式地獄,開始了一段重視心靈與對話的旅行。
第一位遇到的採訪對象是玉霜。當時在涼台乘涼的我,看到一個帶著大大的墨鏡,穿著輕鬆卻又有一股自信與悠遊氣息的女生,原來她就是我們要訪談的,蘭嶼當地的素人畫家。
這次的採訪行程是來自於交大郭老師向國科會申請的數位典藏計畫,在當地的活動已經五年了,從初期的辛苦經營到現在被當地人認同、視為一份子,背後的辛苦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的,即便今年申請到的數典內容以歌謠為主,郭老師團隊卻還是盡可能的多做,一些不屬於計畫、業外的東西,像素人畫家蕭玉霜,或是將董牧師收集到的蘭嶼笑話集變成漫畫集。
郭老師說玉霜是蘭嶼的畢卡索,這句話形容的一點都不超過,沒受過正規美術教育訓練,20出頭到台北打拼的玉霜,在與生活或交戰或妥協的過程中,將心裡情感轉化為畫作,那天下午我看著她一幅幅講解畫作(數位典藏的動作之一),關於對家人的親感、台北與家鄉的對比,還有關於美、關於自由、關於靈魂,眼睛泛著淚光的她好像將我從遙遠的地方召回,無比感動。
這次採訪的對象之一還有漁人教會的董牧師。一開始我們繞著教堂與牧師家四處找尋、大喊都找不到他,突然間有位拿著鐮刀、戴著斗笠的阿伯問我們要找誰,原以為他只是路過的熱心阿伯,沒想到他就是牧師本人,原來是他剛帶著社區居民做完除草工作,接著他要我們等他梳洗一下,於是我們又坐在舒適的涼台等待,不一會兒我看到牧師開始忙進忙出,不但騎了兩次摩托車出門,灑水澆花,最後拿了一個大奶瓶出現,從容地坐下餵他養的小羊,因為臨近下一個採訪對象的約訪時間,老實說我是既緊張又覺得趣味地看著牧師把羊餵完。
但這裡人工作的習性就是這樣啊!他們可不比都市人不忙喔!因為幾乎每個人都有一份正職工作,然後又要上山整理農作或是下海捕魚,尤其農作的時間又長,還有照顧一下牲口,民宿主人們則三不五時在換被曬被,還要接送遊客幹嘛的,所以你問這裡的人忙不忙,十之八九他們都會跟你說:忙!從這邊也不難想見要在這邊推動數位典藏是有多大的難度,雖然達悟原本就是一個重視文化保存的民族,但與這邊老年人口較多及網路普及率相比,真的是一個不容易的工作。
採訪完董牧師,負責這次攝影工作的路人下了一個很好的註解,也許五年前剛開始來這邊推動數位典藏的郭老師,和三十年前開始在這裡傳教的董牧師,遇到的困難是不相上下的。
多年沒辦的紅頭村小米祭
小米祭也是這次採訪的重點,雖然有不少當地朋友或是攝影朋友覺得,這次的祭典太偏重對遊客的表演,加上年輕人對於這樣的祭典太陌生,讓活動部份段落少了一些莊重,比較不像祭典而像社區的聯誼會,但我卻覺得豐年祭本來還有的一大功能就是聯絡社區感情,加上看到這次老人小孩都笑開懷,全村熱鬧的參與,就不覺得這樣的活動結果有什麼不好,但那些只專注於拍攝形式的旅遊團應該會有些失望吧!晚上的聯歡大烤肉與煙火施放也是很讓人印象深刻的,廣場還有一各大螢幕播放他們為了這場祭典從新施行的小米種植,我覺得自己好像回到20年前在阿嬤家看蚊子電影院的場景,特色鮮明。
離開前的小拜訪卻成了我對蘭嶼最深的印象
很想在蘭嶼多待幾天的我,老神在在的直到飛機要起飛的前三小個小時才知道我那張票是無法轉讓,甚至當天不使用就要作廢的。於是我匆匆茫茫的收拾行李、吃早餐,路人打包著沒吃完的早餐,拉著我和Nini去探訪他前幾天遇到的一個老婆婆。
之前我實在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掛念著那個給他一根芭蕉的婆婆,到了才知道婆婆的生活真的很需要人支援。已經86歲的婆婆住在涼台裡,沒有子女的她看到我們很高興,嘴裡嚷著都沒有人會來看她,行動不便加上住的地方又在村莊的邊緣,真的像被遺忘了般,有時甚至常常餓肚子。我們邊聽邊忍著辛酸地安慰著她,在有限的交談詞彙裡,三不五時間雜著沉默。
突然間,婆婆拿出一封從日本寄來的母親節賀卡,這時才發現婆婆小時候受的是受日本教育,既看得懂日文也能用日語交談,於是開始由懂日文的nini和婆婆交談,才知道這封母親節賀卡是一位多年前來蘭嶼遊玩的日本女士,雖然和婆婆素昧平生,卻仍在回日本後三不五時寫信給婆婆,或是每隔幾年地再來探望她,而沒有家人的婆婆也把她當女兒一樣。
在婆婆的寶物箱裡,還有很多張多年前她在祭典上穿戴傳統服飾的照片,婆婆說因為我們是少數會來看她的人,她希望能把照片送給我們,但我們告訴她,我們用翻拍得就好,希望她能繼續保存,畢竟這是多麼重要的東西。我一邊拍著照片裡婆婆盛裝的神采,一邊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最後由於太迫近飛機起飛時間,我們不得不離開,臨走前她還特地代我們向天主禱告。不懂上帝規則的我,看著蒼老的婆婆,只希望上帝能把要給予我們的保佑分一點給她,因為現在的她是多麼需要人家照顧的啊!
然後回來台灣後,我怎麼也忘不了,忘不了住在涼台的婆婆,忘不了她說彷彿被眾人遺棄時的神情話語。我想了很久,實在不知道除了定期寄物品給她,我還能給予她怎樣的幫助。
蘭嶼真的是一個美好的地方,山很高、水透明又藍,星星與羊群一樣的成群結隊,隨便坐在一處涼台吹海風就是一種極致的美,在蘭嶼的那幾天裡,我深切地希望我的朋友們到這樣一個,不同於台灣本島的台灣地區,有著不一樣的,關於生活與心靈的沈澱體驗。
同時我也希望要前往蘭嶼的朋友,能代我去看看婆婆吧!雖然物資的部份是需要的,但在探訪上我能一個人能做的真的很有限,因此真的希望之後要去蘭嶼遊玩的朋友,能向我諮詢蘭嶼的旅遊訊息,同時也代我去探望住在漁人村的一位婆婆好嗎?
衷心的希望能有朋友參與我這樣的想法與行動。
因為一根芭蕉結緣的婆婆秀她以前典禮的照片給我們看
<後記>
2010年去蘭嶼時遇到素蓮阿嬤,原本預計今年(2011年)再去蘭嶼、再去看望她,沒想到清明節前在網路上看到一個蘭嶼阿嬤希望能夠返鄉的新聞,而新聞事件的主角就是林素蓮阿嬤。當時能做的也只有把訊息散發出去,幸好台灣善心的人士真的很多,阿嬤順利的募到款,讓她在人生最後階段回到故鄉土地.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1/new/apr/5/today-so1.htm
蘭嶼因為醫療資源的缺乏(島上2000多人僅有一個衛生所,沒有其他任何公立或私人醫療機構),所以比較大的病痛幾乎都要前往台東.但因為習俗的關係,在外地過世的人是無法回到故鄉的,因此老人們大多很害怕離開蘭嶼就診,也因此有這樣的新聞事件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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